今天下午去楼下倒垃圾，正好遇到收垃圾的一个师傅。这师傅我认识，五十来岁，河北涞水人。有几次我到垃圾，正好他在收拾，每次见我过去，便说：“你把垃圾放在这里，我先挑一下。”我知道如果垃圾里面有些可以当废品卖的东西，他会拣出来卖掉。

我没事喜欢扔东西，所以他发现我扔掉的东西往往可以废物利用。在他眼里我属于比较受欢迎的人。比如我扔给他一些纸箱子、塑料桶、书籍（上面还有罗永浩啊，白岩松啊，崔永元啊等人的签名）、杂志、音箱、衣服、鞋……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宝贝。就这样，我一来二去跟这个收垃圾的师傅混熟了。

今天一见到师傅，我就乐了。因为他张嘴跟我说话的时候，有颗门牙没了。但师傅气色很好，见到我就笑，他越笑我越觉得很滑稽，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人，因为少了颗门牙，多了点喜剧色彩。我也忍不住笑：
“师傅过节好。您也没回家啊？”
“没有，媳妇从老家来了。”
“今儿个我这垃圾里没啥好东西，您就别挑了。”

师傅听我这么一说，赶紧凑过来，看了一下四周，小声说：“不挑了，不挑了，过两天我就不干了。”

我觉得挺好的，如果能找到一个比收垃圾更好的工作的话。
“那您回老家？”
“是呀，在北京干了四年了。要不是今天跟我倒班的那个人回家过节，我也不来了。”
“您这工作挺辛苦的。”

师傅一个劲儿傻笑。我觉得挺奇怪。往常，我倒完垃圾，有时候只是跟他点点头，或者说一两句话，就会离开。今天他有些反常。

“师傅，您今儿个看上去挺高兴。”
“嗯，是啊，是啊。”
“是见到媳妇了吧？”
“媳妇早就来了，一个多星期了。”
“那您高兴什么？”

师傅再次凑到我跟前，小声说：
“我发财了，拣到了宝贝。”
“什么宝贝？”
“这几天我收拾垃圾，看到有很多人把月饼都扔了。你们城里人啊，真是不把好东西当回事，好多月饼都没拆封就扔了，我就拣回去了。这两天我尽吃月饼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啊。”

我正打算把送给我的月饼扔掉呢，家里都快淤了。“师傅，您不知道，过节乱送月饼本来就是浪费，没几个人吃这种不健康食品，现在过节送人月饼跟骂人一样。”

“可是你也打开看看再扔啊。我昨天拣到一盒月饼，回家打开一看，嗬，做的那叫一个好，我拿起来，掰开一看，双黄的，上去就一口。你猜怎么，我的牙嘎嘣一声就给崩掉了一半。”

原来师傅的牙是这么被崩掉的。我心想，现在月饼都往里加洗衣服用的柔软剂什么的，不应该啊。“师傅，现在怎么还有这么硬的月饼啊？”

“哪儿啊，我从月饼里吃出这么大一颗钻石。”师傅形容得有点夸张，感觉像一颗枣一样大。“后来我挨个把那盒月饼掰开，整整四颗钻石，还有两个大金戒指。谁没事往月饼里放这个啊？我啊，不干啦，回家开个小卖店。”

“师傅，估计是有谁行贿，想隐秘一点，没想到这个受贿对象经验不足，给扔了，实际上您这是赃物。”
“我才不管它什么赃物呢，在我这里翻腾出来的都是废物。”
“对对，该着您走运。”

师傅乐得脸上变成了一朵花，那个被崩掉牙的缺口像花蕊一样那么显眼，我一瞬间好像从这个小黑洞里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