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记了在哪一本书里看到一段文字,引自《LSD——我那惹是生非的孩子》这本书,后来一查,发现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在2006年已经出版了这本书,但是书店和网店都没有了,因为它只印刷了1000本。于是,我费尽周折,总算在孔夫子买到了这本书。我一直对各种关于毒品、毒物、麻醉剂、致幻剂的书籍很感兴趣,更何况,这本书是LSD之父阿尔伯特·霍夫曼老师写的呢。
这本书只有187页,也许你几个小时就能看完,或者需要几天的时间,关键是你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有些章节写的跟医学论文一样全是学术名词,有些又像是在讲故事。看完这本书,我想起了我的几种经历。
一种是在我大概八九岁的时候,每次在入睡之前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一些很绚烂的画面,五颜六色,主要是红色、蓝色和绿色,它们像萤火虫一样在天上飞,有时候排着队,有时候在旋转,每当这样的画面出现,我都会跟随这些物体的移动进入一个奇幻世界,感觉身体也飘了起来,在那个无穷无尽的世界里漂游。有段时间我每天都会在入睡前仔细去体验那种神奇的幻象,只要闭上眼睛,安静下来,那个画面就会出现。这种感觉大约持续了有几个月的时间,后来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消失。有时候,当我试图去营造那种氛围,期待那个幻象再次出现时,它却再也没有光临。直到1994年春节,我发高烧,连续烧了七天,快把自己烧糊涂了,这期间,那个久违的画面再度出现。
还有一种经历是我在上高中之后出现的,有时候会突然发现房间的物体开始变形。如果把眼睛盯在某个物体上,几秒钟后,这个物体就开始出现3D电影里的那种透视变形,而且越变越大,越来越恐怖,扑面而来。这种情景不定期出现,一年能出现三五次。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那种可怕的东西几乎要吞噬掉自己。后来我慢慢留意,可能是身体状况不好,或者是生病吃药后的一些反应,有时候我认为一定是吃了有毒的食品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种恐怖幻象最后一次出现是在2004年。
还有一次是我的间接经历。那是2002年,我们有二十多人去云南采风。当时有一个计划去雨崩村,但是半路我突然胃疼,疼得直不起腰,只能停下来不去。北京晚报的戴方本来就很懒,不爱动,听说要走四个小时的山路,坚决不去。老颓也说自己不舒服,不去了。导演李虹也说身体不适不想去。这样我们四个人坐车返回德钦县招待所。其余人骑着马,去了雨崩村。
三天之后,这些人从雨崩村回到了德钦县。于是,一些异常情况出现了。一个女孩下车后就冲我嚷嚷,王小峰你们不去太亏了,有九条瀑布,可漂亮了。另一个人赶紧跑过来说:你别听她瞎说,一共才三条。这时摄影师法满老师过来,说,其实就一条,我都拿摄像机录下来了。那么,请听题:这帮人到底见过几条瀑布?
这还没完。一个女孩去的时候就病了,回来的时候神采奕奕。还有一个女孩去之前来例假,高原反应很严重,一路上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回来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这还没玩,吃完晚饭,这些之前病怏怏的人非嚷嚷去泡吧。我们四个没去的人由于还有点高原反应,每天晚上十点钟就犯困。结果这帮去了雨崩村的人,到了快后半夜两点了还两眼刷刷放光,面色红润,毫无困意。这时,戴方很肯定地认为,他们一定是吃了毒蘑菇。经过戴少爷的反复调查,我们才知道,他们到了雨崩村的第一天,当地接待的人怕他们感冒(路上一直下雨),给他们做了一顿打卤面,而那个卤,就是用当地的一种蘑菇做的。当地人说山里有瘴气,这个蘑菇可以驱除瘴气。这些蘑菇决定了之后三天他们的各种行为和体验。
第二天,我和戴方翻遍了整个德钦县城的菜市场,希望能找到让这些人打了鸡血一样的毒蘑菇,我们买回了七八种蘑菇,吃完后等待奇迹出现,结果,啥反应也没有。因为当地是不许卖毒蘑菇的。
回过头再说这本书,在这本书里,霍夫曼博士描述了他童年时代体验过的一些魔幻经历,那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没有依赖任何药物。他对化学生物学很感兴趣,后来成了一个生物化学家。1938年,他从麦角菌中提取出了麦角酸二乙酰胺,即LSD。最初,这个让全世界感到迷幻的化学合成物并没有受到重视,直到五年后,霍夫曼偶然感受到它的奇异,便亲自尝试了一下,那感觉妙不可言。于是,他们的化学实验室进一步研究这个能让人产生联觉反应的药物是否可以在治疗精神病方面有什么帮助。实验结果证明,它确实在治疗精神病方面有辅助作用。
为了能更进一步证明该药品的疗效,霍夫曼所在的桑多斯实验室把LSD送给值得他们信赖的实验室,其中包括美国的一些实验室,希望能获取更多的实验案例。霍夫曼万万没想到,一个魔鬼从瓶子里飞了出来。
当人们通过服用LSD实验发现它能让人产生绝妙的奇幻之旅,人们对他的理解便慢慢偏离了医学领域,一些作家、艺术家和音乐家开始通过这个东西激发创作灵感,LSD从事实验室走到了民间。此时,西方正发起一场嬉皮运动,LSD注入了嬉皮运动的灵魂之中。那些参与实验的人从实验室走出来,夸张地描述着LSD给他们带来的稀奇古怪的感受,对LSD普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如果说LSD是毒品,它又不具备毒品的特性,首先它不成瘾,其次它没有后遗症,没有因为服用这个东西丧命的案例。但它的的确确能带给人飞一般的感受。而且当时没有哪个国家把LSD列为禁品。
霍夫曼只是想研究出一种药品,没想到他为世界创造出一种迷幻文化——尽管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所以,在1979年,他写了这本书——《LSD——我那惹是生非的孩子》。
对于LSD的非医学领域的滥用,霍夫曼博士写道:
“20世纪50年代末,在十多年不间断地对LSD进行科学研究和药物应用探索之后,我作为LSD之父的愉快感被蒙上了阴影。LSD被卷入了迷醉剂狂热的风潮之中,开始席卷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工业国家。奇怪的是LSD如此之快地扮演了迷醉剂这个新角色。有一个时期,至少从名声来说,它甚至成为独占鳌头的迷醉剂。LSD作为迷醉剂的传播带来了不断出现的因不谨慎、无医学监视而引起的不幸的事故。它越来越成为我本人和桑多斯制药公司的一个‘惹事生非的孩子’。”
LSD和其他毒品不同的是,是它的的确确对创作有些帮助。因为很多毒品在药性发作时,人是处于意识混乱失控状态,药劲儿过去之后,无法抓住或描述那种感受,而LSD不同,药劲儿发作时显然人还处于可控状态。霍夫曼在书中写道:“据报道服用LSD能激发起非同一般的美学体验,并能对创造过程的本质赋予新的洞察力,由此艺术家们的创造工作也受到非常规方式的影响。作为一种新发展出来的特殊艺术类型,幻觉艺术已广为人知,它包括LSD和其他致幻剂影响下产生的创作,这些药物在此是作为刺激物和灵感源泉。这一领域有代表性的出版物是马斯特斯(Robert E.L.Masters)和休斯敦(Jean Houston)的《心理致幻艺术》(Psychedelic Art)(Balance House,1968)一书。幻觉艺术的作品不是在药物起效期间创造出的,而仅是在后来,在艺术家受到这些体验激发后创造的。只要迷幻状持续,创造活动即使不是完全停止,也是被防碍,因为涌现出来的影像太美妙、太迅速,无法被描绘和制作出来。占压倒性优势的视觉麻痹了活动,所以直接来源于LSD迷幻的艺术作品大部分水平粗糙,它们值得重视不是因为其艺术价值,而是因为它们是心理状态的一种反映,借此可以深入了解到艺术家的被LSD激活并进入意识层的最深层的精神结构。”
甚至,霍夫曼还探讨了迷幻药和宗教、神秘主义之间的关系,他去墨西哥,想搞清楚那里的牵牛花和毒蘑菇里面是否含有类似LSD的成分,因为墨西哥人在举行某种宗教仪式时会食用一种毒蘑菇,产生的效果跟服用LSD非常像。事实证明这种毒蘑菇和LSD的成分及其相似。那么,我在想,云南雨崩村山上的蘑菇是不是和墨西哥毒蘑菇有一点近亲呢?
霍夫曼说:
“这种与医学研究有时平行、有时随后的非医学的、但却最热切的LSD使用,在1960年代初越来越普遍,LSD的使用以流行病一般的速度遍及所有社会阶层。在美国迷醉剂滥用的风潮之中,LSD作为一种耸人听闻的迷醉药被人们使用。然而并不像一些肤浅的观察家所声称的那样,大约从20年前开始在美国迅速泛滥的药物滥用,是LSD发现的结果,而是有深层次的社会根源:物质主义、由工业化和增长的城市化导致的与自然的疏远、对就业于机械化的、毫无生气的工作环境的不满意、在一个富足社会中的无聊和无目标,以及缺少一种宗教的、有教养的和有意义的人生的哲学基础。
甚至药物使用的热心倡导者都把LSD的存在当成命中注定的巧合。它恰好在这时被发现,是为了帮助那些在现代社会里遭受折磨的人们。毫不令人吃惊,LSD作为迷醉剂首先流行于美国,一个工业化、城市化、机械化,甚至农业上都是最先进的国家。这些也是导致和LSD浪潮同时发展起来的嬉皮士运动产生和发展的相同因素。这两者是密不可分的。值得调查一下致幻药的使用在什么程度上促进了嬉皮士运动,以及相反嬉皮士运动如何促进了致幻药的使用。”
作为LSD之父,霍夫曼对他的这个不省心的孩子的反思还是很深刻的,因为他始终站在医学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但是他又能站在医学之外用另一种角度来看待这个社会问题:
“LSD及相关的致幻剂的真正的重要性,在于它具有改变作为接收器的‘自我’的波长的能力,因此引发了现实意识的变化。这种能力使不同的新的现实图像出现,这种真正的宇宙起源的力量,使得把致幻植物当成神圣药物的狂热崇拜得以理解。
日常现实与LSD迷幻中的世界图景从本质和特点上有什么不同呢?在日常现实意识的通常状态中,自我与外部世界是分开的;人面对面地对立于外部世界,外部世界是客体。在LSD状态下,人所体验的自身和外部世界的界线随迷幻程度的深浅或多或少地消失了。发送器与接收器之间的反馈发生了。自身的一部分溢流到外部世界,溢流到客体之中,开始活起来了,有了其他的更深刻的含意。这可以被知觉为是一种赐福式的转变,也可以被知觉为是充满恐怖的魔鬼般的转变,即进入到被信任的自我的失落状态。在幸运的情形中,这个新的自我感觉能够与外部世界的客体极乐地结合起来,相应地也与自己的主体结合起来。这种与外部世界合一的体验甚至能够强烈到产生自身和宇宙一体的感觉。这种宇宙意识的状况,在理想的情形下能被LSD或其他墨西哥神圣致幻药物激发出来,类似于自发的宗教启蒙和神秘合并。这两种情形,通常只是不朽的瞬间,这种体验到的现实突然显现出超越性,即宇宙与自身,发送器与接收器合为一体。”
如果你能看到到这里,我应该感谢你能阅读这么长的文字,我相信你是在没有服用LSD的情况下把这篇博客看完的。所以我要说两句题外话:LSD对大部分中国人是陌生的,甚至很多人从来没听说过。但是你一定听说过爱国主义,这种致幻剂的效果绝对不亚于LSD,它会让你变成人肉LED。田震当年是怎么唱的:拍拍我的肩我就会听你的安排。其余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嗯哼。
谢谢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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